七十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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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科学之路—余瑞璜谈少儿时代

时间:2021-12-22        点击:

▲余瑞璜(1906.4.3-1997.5.19)

余瑞璜,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著名物理学家,吉林大学物理系创始人。1906年农历3月10日生,江西省宜黄县人。1918年考入江西省立第三师范学校;1925年考入南京东南大学(中央大学、南京大学的前身),1927年在南京中央大学物理系毕业获学士学位。1929年至1935年在清华大学物理系任教。1935年考取公费留学英国,在曼彻斯特大学物理系学习,于1937年获英国物理学博士学位。1938年到英国北威尔士大学物理系和伯明翰大学冶金系继续深造。1939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放弃在英国皇家学会工作的机会,回国任昆明西南联大金属学教授。1946年到北京清华大学任教。1948年根据中美交换讲学教授的协议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讲学。1949年6月辞去美国的工作,回国投身新中国的建设,任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

▲1946年9月余瑞璜教授从昆明迁回北京清华园时被安置住在幽静的清华北院5号的平房,

1948年7月从美国归来仍然住在这里,直到1952年调往东北人民大学。

这是余瑞璜一家人在清华北院5号住房前的合影。

1952年调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任教授,后调吉林大学创办物理系。1955年被选为中国科学院数理化学部委员。之后任吉林大学物理系名誉系主任、吉林大学自然科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科学院长春分院学术委员会委员、吉林省物理学会理事长、民盟中央委员、吉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

1997年5月19日逝世,享年91岁。

走上科学之路

少年时期,对一个人的成长,对一个人一生的道路,是个很关键的时期。每当回首往事,我总忘不了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给我知识,引我走上科学之路的老师。

语文是打开科学宝库的钥匙

我搞了一辈子物理学,但是直到今天我还能背诵不少古诗词和古文,也喜欢看一些文学作品。这主要是小时候受母亲的影响,打下的底子。

出身名门闺秀的母亲是我的启蒙老师。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母亲就教我背五、七言的古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是我最早会背的两首诗。稍大一点,母亲就一边给我讲文天祥的故事,一边让我背诵《过零丁洋》。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至今铭刻在心。母亲给我讲过多少悲壮的爱国故事啊!史可法英勇就义的壮烈,岳飞精忠报国的忠诚,诸葛亮的足智多谋等等,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在这些故事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林则徐禁烟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里讲到了我的亲人——曾外祖父黄爵滋。每年的清明节,母亲都要带着我,提着竹子编的食盒,走十几里路,到石拱寺旁的山上去上坟。母亲一边在坟头摆上供品,一边对我说:“睡在这里的是我的老祖父,他在清朝做过大官。当年他老人家两次上书朝廷,请求皇上下令禁止洋鬼子在中国贩卖鸦片烟。后来皇上不得不采纳了禁烟派的意见,派林则徐到广州去查禁鸦片输入,在虎门当众烧毁了洋人坑害中国人的鸦片二百多万斤。我的老祖父在这件事情上是有功劳的。”听了母亲讲的故事,我常常站在外曾祖父的墓碑前出神,我仿佛看到了林则徐烧毁洋鬼子鸦片烟的熊熊烈火。

▲江西宜黄黄爵滋塑像

那时候,学校里管语文课叫国文课。因为我从小背会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古诗和名篇,所以上学以后国文课就学得很轻松,除了背诵国文老师规定的篇章外,还读了不少书。如司马迁的《史记》、昭明太子的《昭明文选》,其中一些重要的名篇几乎都能背下来。我爱看《三国演义》,喜欢读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敬佩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有时候,想起刘备白帝城托孤的情景,我就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杜甫咏怀古迹的诗来:

诸葛大名垂宇宙,

宗臣遗像肃清高。

三分割据纡筹策,

万古云霄一羽毛。

......

虽然那时候我对这些古诗文理解得不怎么深,但是我喜欢读,愿意背。良好的语文基础,使我提高了分析、理解问题的能力。一道比较复杂的数字运算题,我拿过来看上一两遍,就能做出来。以后,我在清华大学当老师的时候,曾经对我的学生说过,语文知识好比一把钥匙,有了这把钥匙,就能打开数学、物理学、化学以至电学等等科学宝库的大门。从这个意义上说,语文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长大了要报效国家

我是江西人,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唐宋八大家里有三个是江西人,他们是王安石、曾巩、欧阳修。这三个人再加上在江西临川做过官的大书法家王羲之,在江西都留下了遗迹。上中学的时候,我利用寒暑假的时间,一一去拜谒。在临川,我到了传说中王羲之当年练字洗笔的“墨池”,回来熟读曾巩写的《墨池记》,激励自己要象王羲之练字那样去对待学习。我专程到南昌观滕王阁,那时候王羲之书写的遒劲的“滕王阁序”的碑文立在大厅正中,滕王阁也没有被烧毁。我站在滕王阁上,远望滔滔流过的赣江水,默诵王勃《滕王阁序》里“人杰地灵”的赞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名句,心胸也顿觉开朗。我也曾寻访过宋代宰相王安石在临川故里的遗迹,想到王安石在《答司马谏议书》里阐述自己主张变法的原因,这位大政治家批驳政敌透辟的说理,犀利的笔锋,使我由衷地敬佩。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因为是同乡所写,我也背得滚瓜烂熟。通过对祖国灿烂文化遗产的了解,使我增长了不少历史知识,增强了爱国主义思想。瞻仰江西先贤遗像遗址,使我从内心深处滋长出崇敬的感情,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报效国家。

我在江西省立第三师范学校读书时,一位教物理化学的老师教的课,使我对物理、化学、电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位老师姓傅,三十多岁的年纪,又黄又苍白的面孔,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毕业生。可是当时中国工业十分落后,尤其是江西,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可言,留洋回来也只能教教书。傅老师教课不要求我们死记硬背,而是通过实验表演让学生听懂他的课。那时候,在中国除了个别大城市的学校,一般地方是很少有人上课做实验的。有一次上化学课,傅老师用一把镊子夹了一块钠放入盛在玻璃杯的水中,水里冒出了一种气体,他用火柴一点,那气体居然燃烧起来了。傅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因为钠遇到水生成了氢气和氢氧化钠,燃烧的是氢气。傅老师还在课余制做了一台静电发电机,用手那么使劲一摇,就噼噼啪啪地发出了电火花。多么神奇的实验表演啊,这可真使我们这些住在闭塞的江西的学生大开了眼界。也使我产生了探索自然现象奥秘的好奇心,以后傅老师做的任何实验表演我都要去看、去问,有时候还模仿着去做。

傅老师做起实验表演来总是兴致勃勃的,讲解起来也是眉飞色舞的,很高兴。可是实验一做完,他的情绪也就低落了,有时候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本来通过这些科学实验可以把许多没用的东西变成有用的值钱的东西,利国利民。可是现在国内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谁还有心开工厂办学校呢?唉!”傅老师主张工业救国,却又报国无门。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童稚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工业救国的种子。

有一天,我从图书馆借到了本名叫《科学名人传》的书,这是东南大学王季良教授写的介绍外国科学家故事的书。开始,我只是匆匆浏览几页,可是越看下去,就越放不下手了。书中牛顿、法拉第、居里夫人等一个个科学家发奋学习,经得起一次一次的失败而终于获得成功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法拉第从一个装订书的学徒成为化学家和物理学家,居里夫人为镭的实验成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读着,思索着,向往着。暗暗地下了决心:将来我要专攻物理学,改变江西,改变祖国的落后面貌......

山外还有青山

1925年,我所在的江西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有三个学生报考南京东南大学(南京大学前身),只有我这个年龄最小的捷足先登,考上了。我踌躇满志地到了紫金山下,玄武湖畔,进入了东南大学预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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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东南大学的校门

可是一年下来,我这个山沟里的高材生在这里竟是个学业平平的中等生,这使我大吃一惊。原来江西省立第三师范学校在江西省是个出名的学校,然而和上海、南京以及江苏的一些拔尖中学比,就差了一截。特别是南京东南大学附属中学考上东南大学的学生,几乎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材。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山外还有青山,楼外还有楼。在自知不如别人的情况下,我憋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放暑假,同学们纷纷离开了号称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回家或者到外地避暑去了。而我却留了下来,我写信给母亲,说我要在这里预习功课。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跑步出去,爬到北极阁,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回来吃过早饭就钻进了图书馆,预习新学年的功课。除了普通物理、化学、微积分等课本以外,我还借来了英文版的参考书,潜心研读。同时还向第二外语——德语进军。我不停地学呀算啊,天气实在太热了,就打来一盆盆清水,冲冲凉,凉快一阵子再接着学;有时白天太热,就改在夜里学习。就这样,两个月暑假过去,我在学业上有了明显的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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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立东南大学读书时的余瑞璜

新学期开始,一位从法国留学回来的老师给我们上微积分。他编写的讲义是根据法文教材改编的,不大好懂,很多同学反映这个教材不好。我没有吱声,默默地读了两遍,钻研了一段时间,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找参考资料来看。慢慢的,我觉得这本教材写得很出色,深入研究下去是很有趣的。

有一次考微分方程,题目出得比较难。我拿到考题,思索了一阵就埋头演算起来。考试进行了一半,有一个原来东南大学院属中学成绩拔尖的学生举起了手。老师问他:

“你有什么问题?”

他说:“老师,我怀疑您这次出的题目有毛病,因为有不少题我做不出来。”

老师“噢”了一声,正好这时我答完了题,老师马上看了一下我的考卷,然后肯定地说:

“我出的题目没有错误,余瑞璜同学全做对了。我还可以告诉大家,余瑞璜同学做的答案比我的设想还要好。”

老师的话使那个平时比较骄傲的同学低下了头。

学业上的长进,使我增强了自信心。我暗暗下了决心,今后要做一个有志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沉住气,横下一条心干下去。从此,我对自己要求更严格了,除了物理系的必修课,我还选修了化学系的物理化学、化学热力学,电机系的电机工程、发电机课,外语系的中级英语作文、高级英语作文.....我象海绵吸水那样,拼命地学,汲取知识的营养,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我从这里走上了漫长的艰苦的攀登科学高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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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12月余瑞璜于国立中央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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